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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光明與黑暗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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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個世界, 只有舉行過加冕儀式後, 身份地位才算是正式確認。

所以嚴格來講, 喬喬此時是被記入帝國冊, 已經被外界承認的景帝國公主殿下,而景蕓充其量只能算是國王的小女兒,古堡中的未成年的小公主。

“我不去。”

喬喬不是傻子, 此時她去景蕓那完全就是找死。何況她這個剛剛被加冕的公主殿下無論是身份和年齡都在她之上, 她完全沒必要裝成被人拿捏的窩囊模樣。

“景蕓公主說了,如果您不去……就不怕她把您私入禁地的事情說出去嗎?”

就在喬喬轉身離開之際, 那人又慢悠悠開口了。

不愧是跟在景蕓身邊的人,哪怕喬喬現在是有實名的公主, 她也沒有絲毫畏懼。“何況這次請您過去的人不僅僅是景蕓公主哦。”

一片雪花從喬喬眼前落下,她很認真的看著面前的女人, 聽到她一字一句的說道:“還有——國王陛下。”

喬喬初讀《哥哥一直在黑化》時, 她以為書中所謂的黑化哥哥指的是景睿。

一開始她還以為景喬和景琰真的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,直到一頁過後, 景琰開始黑化了, 喬喬才發現她曾以為的美好世界,是完全扭曲的。

在書中, 後半段插了幾頁關於雁容王後和蓮聽夫人的番外, 書中通篇都和‘景泰’這個名字有關聯,只可惜正文中國王景泰的出場率很少, 對他沒什麽印象的喬喬索性就將番外略了過去。

現在想來, 喬喬是有些後悔的, 如果她能將那本書完完整整的看完,興許也不會這麽被動。

A座主城堡,是整座大古堡中最重要機密的地方。

喬喬穿過金碧輝煌的走廊徑直向那扇門走去時,熟悉的場景讓她憶起了夢中的場景,在夢中,景喬推開這扇門看到的是景泰死透的屍體。喬喬腳步一頓,側頭看到了窗外的血鶯花。

“公主殿下,陛下和景蕓公主都在等著您呢。”

是了,她現在不是在夢中,而她也不是景喬。喬喬深吸了口氣,僵著手去推那扇門,隨著大門發出沈重的悶聲,入目的就是那扇巨大的琉璃落地窗。

仍舊與夢中的場景相同,只不過這時的景泰還是鮮活的,他坐在桌後的王位後,瞇眸看著喬喬進來。

“聽說……你和蕓兒有些誤會?”

在景泰身側坐著的,就是眼睛哭得紅紅的景蕓。她在外人眼中永遠是單純善良的小公主,景睿喜歡這樣的她,就連景泰也喜歡。

可這樣的喜歡又存著幾分真情呢?

喬喬以前跟著媽媽看宮鬥劇時,喬媽最常念叨的就是‘帝王無情’這四個字。

當時喬喬也覺得這句話是對的,直到此刻她深陷權利與陰謀的漩渦中,她這才明白,無情的並不是帝王,而是他們手中握著的權利與地位,阻礙著他們付出真情。

很顯然,景泰這次叫喬喬過來,表面上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調解兩個女兒的關系的,但從他飄忽的眼神中,喬喬察覺到一絲問題,果然,景泰沒一會兒就把景蕓打發走了,景蕓撒嬌無用,只能不甘的離開。

“你去了你母親曾經住的地方?”

大門再次關上,景泰的神情就淡了。他說話直擊重點,目光緊緊地鎖著喬喬。

喬喬早就知道景蕓會說出這件事了,她繃直了身子與景泰對視,緩聲說道:“我沒去過。”

“你沒去過?”

景泰瞬間就笑了,他笑起來時有幾分景睿的影子,換了個姿勢靠坐在王椅上,他點了點頭沒再開口,大殿中很快就靜了下來。

良久後,他又問:“你真的沒去過嗎?”

議事廳極致奢華,就連桌面的邊沿都雕著精致線條,在沈寂的空間裏景泰起身遮擋住喬喬面前的陽光,他傾身湊近喬喬,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:“小五,你可別騙父親啊。”

景泰似乎想在她身上得到什麽。

他話裏話外都有深意,卻一直擺著慈父的面孔和她聊天。喬喬無比煎熬,等到景泰終於肯放她離開時,她才走門邊,卻聽到身後的男人很突兀的問她:

“小五最近有做夢嗎?”

夢?!

喬喬比不過他這只老狐貍,聽到他這話後楞了楞,真實的情緒顯露無疑,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
她不知道景泰為什麽會問這麽奇怪的問題,但從他那裏回來後,喬喬當晚就做了噩夢。

夢中寬敞明亮的房間被層層黑布遮擋,喬喬站在中央環視了一圈,在角落最暗的地方看到了一團瑟縮的身影,似乎是個女人。

嗒嗒,嗒嗒——

有沈穩的腳步聲靠近,喬喬聽到了女人害怕的抽噎聲,隨即暗淡的房間被撕開一條口子,有人踏著黑暗走入房間,將手中端著的一盆水擺在喬喬腳邊。

“想說了嗎?”

隨著男人這聲的落下,一切恐怖的事情上演,男人逐漸猙獰的面容,被壓在水中一次次險些窒息的女人。

“白帝國的軍事機密你告不告訴我?!”

“蓮聽那天和你說了什麽你說不說出來?”

“你還想讓你兒子好好活著嗎?”

同樣昏暗的房間裏,不同手段的折磨方式一次次刷新喬喬的世界觀。

女人的尖叫漸漸弱下時,喬喬跌坐在了地上。後來層層黑布在房間被撤了下來,她聽到男人惋惜地說道:“容兒啊,你再硬撐下去,真的就要死在我手上了。”

容兒?!

光亮撲入房間的時候,喬喬擡頭看清了二人,她看到一身金色王服的景泰搖著頭從房間離開,倒在地上的雁容皮膚幾近蒼白,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口,卻已經停止了呼吸。

喬喬渾身的力氣被抽空,她再也不敢去看雁容。

原來……這就是雁容王後真正的死因嗎?

喬喬終於知道景琰為什麽會黑化的如此之快了,因為他母親雁容,是被國王景泰,活活折磨死的。

一直以來,喬喬都拿國王景泰當成透明人對待。因為她知道他早晚會死在景琰手中,所以喬喬初見他時也沒怎麽畏懼,等到她將對景泰的恐懼刻入骨子中時,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。

“小五,告訴父親,蓮聽閣樓你到底去沒去過?”

奢華安靜的議事廳,暖洋洋的陽光在房間鋪開。喬喬筆直的站在景泰的書桌前,她掐著掌心對那人笑了笑,堅持自己的回答,“我沒去過。”

“真的沒去過嗎?”

議事廳再次安靜下來,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,逐漸磨平了喬喬身上的提防,就在這時,那人再次問了一遍:

“你去過蓮聽閣樓嗎?”

你真的沒去過蓮聽閣樓嗎?

你到底去沒去過蓮聽閣樓?

小五啊,父親只是想聽一句實話而已,你總是這麽硬撐著,你覺得你能和我耗到幾時?

“我、我承認,我去過了。”

只有身入其境,喬喬才體會到,原來有一種可以讓你刻骨銘心的折磨,叫做一點點滲透你身體的慢性煎熬。

景泰自那天後,就開始每天召見喬喬去議事廳,他見到她後從來不問別的廢話,只有這一句,在喬喬回答完‘沒去過’後,他就會點點頭讓她站到一旁。

長久的沈默令喬喬記不得時間過了多久,她只知道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,每當她站在他身側精神有了片刻放松,景泰就會快速的拋出他原本的問題,打的喬喬猝不及防。

他步步緊逼她退無可退,喬喬看不過時間的盡頭,於是她崩潰了,心理防線崩塌的那瞬她蹲在地上,咬著牙吐出了真心話。

她已經她解脫了,卻得來了景泰新一輪的審問。

“你去那裏幹什麽了?”

這話喬喬怎麽也說不出口,景泰不急不躁的又問了一遍,蹲在喬喬身邊拍了拍她的腦袋。“不急的,小五你可以慢慢想,父親有的是耐心。”

“不如從明天起你再早來兩個小時吧,父親很喜歡你這孩子,想每天和你多待一會兒。”

喬喬被逼的將唇瓣咬出血痕,她瞪向面前的男人,壓抑著反抗道:“我不想再來了!”

“那不如小五這段時間就陪父親住在A座?”

他是想變相的軟禁她嗎?

喬喬的反擊像是打在了棉花上,此時她終於知道上位者的可怕之處。

就算他以後會死,可他現在依舊是威震八方的王者。他曾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親手折磨死自己的王後,這還不是最可怕的,最可怕的是……

喬喬看著眼前這個男人,最可怕的是他明明已經知道景喬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了。他每次看著喬喬時眼中的殺意明明擋也擋不住,可就算這樣他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是會不停的召見她,不停以笑容來威壓喬喬崩潰。

這古堡中好像就沒一個正常人,喬喬將頭埋在腿間,覺得自己在這活得好辛苦。

索性就全說出來解脫算了……

就當喬喬以為自己馬上熬不住的時候,是景琰的出現拯救了她。

自從古堡中出現人命案後,在這之後又挖出了一具屍體。這些天景琰忙的不見人影一直在查找兇手,喬喬知道兇手是絕不可能找出來的,然而今天景琰卻說找到了。

大雪停了幾天,景帝國卻愈加冷了。景琰在進來時披了件深藍色的披風,隨他進來的還有兩名軍人,扔下一個男人就離開了。

“他就是兇手。”

景泰看清地上跪著的人皺了皺眉,瞇眸看向景琰,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。“你確定?”

“我確定。”

景琰聲音放得很輕,他垂眸用腳尖踢了踢跪在地上的男人,含笑著開口:“告訴國王陛下,人,是你殺的嗎?”

“是是是,是我殺的!”

“所有人都是我殺的,我有罪,我有罪啊!“

這人的神情有些癲狂,看起來就像是瘋了一般。景泰在看到他這副模樣臉上的平靜瞬間裂開,他往後退了一步,再看向景琰時眸中多了抹怒氣。

“你——”

景琰扯唇,笑得無辜動人。

那一刻,喬喬知道這是最為真實的景琰,在溫柔中殺人無形,喬喬懂得不多,但她卻從景琰眼中看到了真正的笑意。

一抹愉悅,又惡毒的笑意。

愉悅來自於覆仇的解恨,惡毒來源於對覆仇的貪婪。他想要做的,遠遠不止是這些。

看完那場噩夢後,喬喬知道折磨雁容王後的並不只是景泰一個人,還有他的一名私醫和兩個隨身侍從。

景琰在喬喬生日那天殺的就是這兩名侍從,如今跪在地上承認自己是兇手的是景泰的私醫,他曾眼睜睜看著雁容在地上痛苦掙紮而不伸出援手,如今他瘋了,甚至還替景琰背了殺人的鍋。

喬喬猜測,以景琰的手段,他應該是被逼瘋的。

“別怕,我帶你離開。”

父子間的決裂似乎就在此刻開始的,夾在中央的喬喬必須從中做出選擇。

一個是權勢微弱溫柔對她施以援手的王子,一個是權勢滔天冷眼看著她不準她離開的國王。

喬喬毫不猶豫的將手伸向景琰,她知道自己做出選擇的這一刻,就是與國王為敵,與國王身後的滔天權勢為敵,但是她必須要站在景琰這邊。

她沒得選擇,而且她也曾答應過他,要一直陪著他,她此刻不可以反悔。

“會怕嗎?”

兩人離開會議廳後,景琰還牽著喬喬的手沒放。他擡頭望向開始暗沈的天空,漫不經心的說道:“以後陪著我,你會吃很多苦。”

從親手將景泰的幫兇弄死後,景琰就已經暴露了自己。

他勢單力薄,已經沒有退路了。可喬喬不同,如果她肯就此劃清與景琰的界限,那她還能贏得一線生機。

“我不怕。”

喬喬知道景琰在想什麽,她將額頭抵在了景琰肩上,紅著眼眶對他說:“只要你在,我就什麽也不怕。”

不在乎了,書中怎麽寫的喬喬都不在乎了。

她是活生生的人,她穿入的書如今也是真實存在的世界。哪怕這些東西再瘋狂扭曲,它們卻都是鮮活的。

曾經喬喬畏懼於書中黑化後的景琰,於是對真實存在的景琰百般抵觸,可是他現在也已經步入黑化了啊,他傷害過她嗎?

沒有,一次都沒有,真實存在的他不僅從未傷害過她,還處處維護著她。喬喬終於認清楚了,無論書中的景琰是如何殘忍黑化,但那畢竟都是書。

而書畢竟是書,畫人畫皮難畫骨,它就算刻畫出了人物,卻無法將他完整刻畫,因為活著的人,永遠會比書中完整真實。

從此以後,喬喬只會相信自己的所看到的世界。

“……”

天快暗的時候,喬喬的房門再次被人敲響。

來找她的是景琰身邊的生活管家,她沖著喬喬點頭一笑,告訴她景琰正在蓮聽閣樓等她。

“你是說……哥哥?”

生活管家姓風,從喬喬初從書中醒來時,這女人就一直跟在景琰身邊做事。

見走廊上無人之時,風管家走近喬喬,趴在她耳邊神神秘秘的說道:“三殿下請您快點過去,他說……他有東西要交給您。”

喬喬楞了楞,腦海中不由就想起了夢中景琰說的那句:‘我把我的心給你。’

這次預知到的場景會來的那麽快嗎?

風管家是景琰身邊的人,而且她又說景琰有東西交給她,所以喬喬沒理由不信。

穿好衣服後,兩人從小路去蓮聽閣樓,一路上喬喬腦海中想的全是景琰在夢中對她說的那句話,其實她已經好奇許久了。景琰要給她的心,究竟是個什麽東西?

靠禁區越近,周圍就越荒涼,等喬喬回過神來時,她發現又下起了大雪,伸手接了片雪花,冰涼的觸感融化在指腹,喬喬嘴角的笑容一僵,竟覺得這場景萬分熟悉。

“不對……”喬喬呢喃出聲。

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,這場景與她某一處夢境分外吻合,她幾乎拔腿就要去逃,卻被前面的女人發現,一把扯住了手臂。

“公主殿下這是要去哪裏呀?三殿下還在前面等著您呢!”

“你真的是景琰派來的人嗎?”

喬喬陷入即將失明的恐懼中,她掙紮的很厲害,就在這時不遠處又跑來一個人,那人看到喬喬差掉逃掉,惡狠狠的說道:“給我按住她!”

“嗚嗚嗚——”

喬喬被兩人控制住的時候,此時她恨極了自己不會些防身功夫。

嘴裏不知被她們灌了什麽東西,辛辣的液體嗆得她險些窒息,絕望之際,雪地中傳來嘎吱的腳步聲,喬喬趁她們慌神時從她們手中掙開,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開口:“哥哥救我!”

唰——

有什麽東西潑在了喬喬臉上,她眨眼的瞬間有液體滲入,灼傷的刺痛瞬間蔓延到全身各處,喬喬眼前一黑,直接倒在了地上。

還真是好熟悉的感覺啊……

倒在雪地中時,喬喬模糊中看到有人向她跑來。

她眼睛在疼痛下流出的液體特別的滾燙,她不知是淚還是別的什麽,抓緊地上的白雪,只覺得自己好不甘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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